eileen`s 逸想

回到台北以後就是慌亂

既然上課來不及,那不要上

沒辦法管那麼多

我想要到醫院,但是一直開錯路

好不容易開對了,卻是塞車

很想到一個地方但是到不了

我心情很不好

打一通電話給爺爺

他說:你阿媽好像更嚴重了

之後我無法思考

但我須要努力為自己做好心理建設

努力說服自已很多事

很害怕的走到醫院七樓病房

這個我越來越恐懼的地方

我看到的是

阿媽昏昏沉沉的睡著

但

我叫不醒她

這不可能

我來她每次都會對我笑的啊

阿公說她打了針之後整天都這樣

問了護士

是嗎啡

已經到了其他藥物無法止痛的地步了嗎

我心痛

還記得上個禮拜一的腦袋空白

是二月一號早晨七點半

原本在吃早餐的我接了一通電話

爸爸簡短的說:

阿媽可能已經到了最後階段

聽完只有放下手上的東西

抓了包包就衝到醫院

開車的路途中我想著一切不好的事

但沒掉眼淚

我以為我比我想像的勇敢一點點

但原來我只是受到驚嚇

很快的開到醫院,仍舊是七樓病房

我以為我會看到虛弱的阿媽

但她坐起來在吃飯

一看到我,笑得很燦爛

我也跟著笑

阿公說,她剛剛還念著我,說要拿水梨給我吃

我不行了

衝到廁所擦眼淚

後來又找到禱告室,把門鎖起來

很難過得大哭

又回到病房

阿媽精神不錯

我默默告訴自己

如果可以的話,我要每天回家

但二月一號的她至少很清醒開心的跟我聊天

但昨天

二月九號

她卻是意識模糊的

我叫不醒她,很恐慌

醫生來了

說有可能是嗎啡麻醉而導致意識不清,但不確定

因為之前沒有這樣啊

醫生把她弄痛,終於有微微的醒來

但仍舊屬於半昏迷狀態

我想辦法餵了她幾口稀飯

但她總是在稀飯放入口中之後又睡著

我怕她嗆到

必須一直把她叫醒

但她咬一兩口又睡著

我不斷搖她哄她,提醒她吞下

她一直點頭

我說什麼她都點頭

不想讓她又睡著

我不斷不斷和她說話

我說:你會餓嗎 ?會喔 ? 那我們吃飯好不好? 好喔?

       那你嘴把要打開喔,要不然沒辦法吃對不對 ?

       對啊,好棒喔...會不會冷? 會喔?  那蓋被子好不好?

       那我們不要一直睡好不好 ? 好喔.....?

她只是一直點頭,

我根本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我再說什麼

然後我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仍舊點頭

我又問了幾次

阿媽終於很努力的把眼睛張開看了看

又點了點頭

我又問:你有看到我對不對?那我是誰

我看到阿媽的嘴巴動了動,但沒聲音

她試圖發出聲音,但沒力氣

我再問

終於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說了聲:依頻啦

然後再度睡著

我眼淚停不住

過了一陣叔叔一家也來了

他們跟我一樣一直跟阿媽說話

兩個表妹很乖

很會照顧阿媽

但阿媽只會點頭

於是叔叔又問了:

你看看是誰來看你了?這兩個是誰?

她眼睛瞇了瞇用力的說:依頻啦

我崩潰

叔叔說:阿媽最認得妳而已,沒事都會一直念妳

我心碎

我第一次看到阿媽這樣

整個晚上

我從沒辦法接受,不想接受

到回家之前

我覺得阿媽這樣好辛苦

晚上十點

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用臉頰貼著她的臉,感受著她的溫度

一邊摸著她的頭,一邊想著

我愛的人都會這樣一個一個離開我嗎 ?

那在這個世界上,我愛的人是不是就會越來越少

突然感覺到好孤單,很空虛

我覺得只剩下我自己

其實我真的很需要感受到別人的愛

只是常常說服自己,

我自己愛就好

別人愛不愛我,那不是最重要

但我知道我阿媽愛我

阿媽

妳已經很努力了

這兩年我看到妳用盡了力活著

謝謝妳多給我這麼多的時間

讓我準備

要不是多了這些時間

我會更無法接受,也許會生病

我非常非常愛妳

但我捨不得妳這麼痛

我真的好希望妳再坐起來跟我聊天,對我笑喔

但我捨不得妳用盡了力氣只是為了滿足我

我好希望你可以不要痛喔

可是我捨不得妳

妳想要怎麼樣做呢?就照妳的意思做好不好?